鸟会筑巢,蜂会造房,白蚁会堆高高的土穴,河狸还会修水坝哩,更何况人呢?造房的历史应该和人类的历史一样漫长。可是在我国最早的文字甲骨文中却找不到“房”“屋”二字,通过大量历史资料的考证才发现,原来甲骨文中的“房”“屋”都被“出”“格”“高”、“巢”“亭”等字代替了。
在上古时代,甲骨文的“出”字为“脚爪离开穴”的形象,“出”字的下半部就是地穴的样子。“格”字的甲骨文形象是“地穴上的栅栏”,其上部就像朝上的箭头,下面是“出”字的下半部,是一座标准的房子模样。“高”字就更不用说了,现在还有点房子的样子,它其实就是一个地窖的高台,不是有一个字谜是这样说的嘛:“一点一横梁,梯子顶着房,大口一张嘴,小口里面藏。”它的谜底就是“高”字,无意中透露了“高”与“房”的密切关系。
“巢”字至今还有“房”意,我们在文章中还经常用到,它的甲骨文就是架在两棵树之间的平台,这是林茂潮湿地区最典型的房屋之一。至于“亭”字,上半部与“高”一样,只是将“高”的下半部土台换成了木台,这种建筑现在仍存在于我国南方的很多乡土民居中。
历史事实也充分证明北京人就是居于洞穴中的,他们大多是利用天然岩洞或树洞遮蔽风雨的。张华《博物志》上就说:“南越巢居,北朔穴居。”《太平御览》上也说:“上古皆穴居,有圣人教之巢居,号大巢氏。今南方人巢居,北方人穴处,古之遗俗也。”
新石器文化早期遗址也证明,我国最古老的人工居所,北方确实是以地穴式发展为主,南方以树巢型的干栏式发展为主。就拿我国仰韶文化早期房屋建筑来说吧,大都是半地穴式建筑——下部空间为穴,上部空间用土木构筑,并有矮墙,有房顶结构支撑,墙面栅栏与房顶还都糊上泥。最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房屋的地面,开始是草泥或胶泥,后来就用细沙、料礓石和泥土抹地了,这样的三合土不但坚硬,而且十分卫生。南方河姆渡文化的干栏式房屋亦是如此,下部打木桩,架空房基,然后搭木铺板,立柱架叠,用木榫销锁,十分坚固,十分干净。
这些早期的房屋除了礼仪、奢侈外,关键是卫生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。半坡村周围那条大围沟,深宽都达到五六米,既能防范野兽,也能制止部落间的械斗冲杀,更能排除积水,保持居住区的干燥卫生。还有河姆渡的房屋背靠山坡,面临湖泊,既能挡风保暖,也有利于雨水的排泄。南方干栏式的巢式建筑就更不用说了,远离地面的上层居室干燥透气,既可免瘴疠之气的熏蒸,又可避毒虫猛兽的侵袭,真是一举多得。正像新旧《唐书》和《太平寰宇记》上说的一样,“土气多瘴疠,山有毒草及沙虱蝮蛇,人并楼居”;“俗多构木为巢,以避瘴气”。
老百姓的普通民居是这样,统治者的宫殿也是如此。《事物纪原》上就说:“上古穴居而野处,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,上栋下宇,以待风雨。”《白虎通》上也说:“黄帝作宫室以避寒湿,此宫室之始也。”虽然我们不能见到上古时代宫室的模样,但从《墨子》“尧堂高三尺,土阶三等,茅茨不剪,采椽不刊”的描写中也能对其略知一二。至于这些宫室的卫生环境,《墨子》也记录得非常详细:“古之民,未知为宫室时,就陵阜而居,穴而处,下润湿伤民。故圣王作为宫室。为宫室之法,曰高足以辟润湿,边足以圉风寒,上足以待雪霜雨露。宫墙之高,足以别男女之礼。”
随着人工房屋的出现,“房”、“屋”二字也随之产生。不过,古代的“房”“屋”,与我们现在说的“房”“屋”之义,还是有不同之处的。《说文解字》曰:“房,室在傍者也。”《六书故》:“房,室旁夹室也。”段曰:“凡堂之内,中为正堂,左右为房,所谓东房西房也。”桂馥曰:“古者宫室之制,前堂后室。前堂之两头有夹室,后室之两旁有东西房。”房,在古代,有卧室之意。如此说来,我们现在说的有车有房,并不为过,人总得有个立足之地,有个挡风蔽雨、休息睡眠的地方。
《仪礼•乡食礼》:“记宰夫宴出自东房。”《左传•宣公十七年》:“郤子登,妇人笑于房。”《书•顾命》:“在东房。”等等,这里的“房”都是偏房偏室的意思。正是因为此,才出现了老婆也按“房”计算的习俗,妻子称长房,其他妾依次称二房三房,我们现在还有地区把娶了几个儿媳妇称为“娶了几房”。《红楼梦》“本房的丫环忙捧上茶子”等语也是这个意思。
“屋”字古今之义的差别比“房”还要大,《说文解字》:“屋,居也。”徐灏曰:“古宫室无屋名。古之所谓屋,非今之所谓屋也。”古代的“屋”就是“运筹帷幄之中,决胜千里之外”的“幄”字,也就是“帐篷”的意思。
《诗•大雅•抑》:“尚不愧屋漏。”传:“屋,小帐也。”这里的“屋漏”是古代在室内西北隅设的小帐,安插神主,为人所不见的地方。与杜甫“床头屋漏无干处,雨脚如麻未断绝”中的“屋漏”不是一回事。《汉书•陆贾传》:“去黄屋称制。”师古曰:“黄屋,谓车上盖也。”这里的“屋”都是帐幕之义。
像“房”一样,随着时间的推移,“屋”的范围也不断扩大,慢慢地就变成了今天的“屋”意。洪亮吉《治平篇》:“以二人居屋十间。”杜甫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:“卷我屋上三重茅。”陶渊明《桃花源记》:“屋舍俨然。”这里的“屋”就与我们今天所说的“屋”字没有什么区别了。
不管怎样,遮风避雨的房屋,是人人都要有的,不然就没有文明可言,就没有健康可论,更不要说养生、幸福和长寿了。不仅如此,现在的居处,不仅要求环境优美,绿色环保,还要求人文环境相得益彰,如果这些都具备了,再有一个好邻居,你要不身心健康才怪哩。 (刘绍义)